离献血最近 离鲜花最远

2014-12-10 16:36 来源:常德日报 作者:钱超金 点击次数:
分享到:
【打印】 【字体:

  大家好!我叫钱超金,来自市公安局刑侦支队,是一名公安法医。古时候我这份职业叫“仵作”,现在网络时髦称呼“尸语者”,而以我20年的工作经历来看,公安法医就是一群奔走在凶案现场,与尸体对话的人。

  记得1996年夏季的一个周末,气温高达39℃,烈日炎炎之下,我却不得不和同伴火速赶往津市,因为那里发现了一具女尸。驱车一个多小时赶到目的地,一下车,进入现场,眼前噩梦般的惨状让我们惊呆了:十来平方米的宿舍里,一具尸体仰面躺在地面上,高温导致尸体严重腐败,像个巨人,粘稠的尸水不断渗出,流得满地都是,密密麻麻的白蛆在尸体上爬进爬出,地面和墙壁也爬满了蛆虫。扑面而来的恶臭熏得我两眼发黑,身后的侦查员一脸苍白,话都来不及说,便捂住嘴转身冲出门外,紧接着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呕吐声。我和同伴摇摇头,赶紧屏住呼吸,带上手套和口罩,拿出勘查工具开始对尸体进行仔细的检查。头部、颈部、躯干、四肢,每一个部位出现的细微异常都不能放过,还好,在对颈部的检验中发现有舌骨骨折、甲状软骨骨折。我们不禁松了口气,这意味着死者是被人掐死的,定性并不难,是一起明显的刑事案件。

  勘查、取证、检验、分析,完成任务已是数小时之后,四肢僵硬的我,浑身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臭味。那一次回家,根本不敢直接进屋,好在夜已深沉,黑暗中我在家门口将身上的T恤、裤子、袜子都脱了,连同皮鞋全都扔进了门外的垃圾箱,最后身上就剩下一条三角裤。进门后,直奔浴室,将水开到最大,使劲的冲洗,一次不行,就第二次、第三次……直到全身的皮肤都被搓得通红通红。可气味还是挥之不去,总感觉每一寸肌肤、每一根毛发,每一次呼吸都散发着臭、一种持久的难以言表的臭。洗完澡不敢上床,躺在沙发上做梦,梦里梦外全是那种味。更可怕的是,那以后一段时间都不敢吃白米饭,一看见白花花的饭粒,就好像看见成群结对的蛆在蠕动,恶心得胃如刀绞一般。

  值得欣慰的是,县里的同志根据我们的检验意见进行侦查,几天后就找到了凶手,案件很快就破了。说来也怪,案子告破,嫌疑人被抓,消息传来,那浑身的不自在、不舒服减轻了许多。20年来,像这样无数次在阴森、恐怖的凶案现场直面鲜血与丑陋,直面恶臭、病菌与蛆虫,解剖形态各异的尸体,一工作就是几个小时是经常的事。法医工作,还特别容易被感染、中毒,我原来一头浓密的秀发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逐渐掉成了“溜冰场”;法医得癌症的几率也比普通人高出几十倍。可我们面临的还不只是这些,世人对法医工作的偏见才是心底最深的痛!很多人认为法医成天和尸体打交道、不吉利,怕和法医握手,甚至不愿意与法医同桌吃饭。有一次我兴冲冲的去赴一个饭局,当朋友介绍完我的身份时,一半以上的人变了脸色,原本热热闹闹的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,还有一位女士借口上卫生间,再也没有回到餐桌上。那一幕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里。此后的十几年,我几乎再也没有和陌生人共餐。

  可即便这样,我还是坚持了下来。因为,破案的快乐也是常人无法体会到的。拨开重重迷雾,让真凶显形的成就感;坚持正义,保一方平安的骄傲与自豪;身为人民公安的责任与荣耀,哪一个普通人能够感受到呢? 

  2006年,临澧县年仅26岁的团县委副书记被人杀害。年轻貌美的女领导被杀,一时成为公众关注的焦点,各级领导和办案人员压力巨大。为了尽早破案,省厅、市局和县公安局先后数十次组织精兵强将和刑侦专家,穷尽侦查手段开展艰苦的侦破工作。

  令人沮丧的是,尽管摸排出200多个嫌疑人员,顺带破获了30多起案件,却始终不见该案凶手的踪迹,侦破陷入僵局。期间悲痛欲绝的死者父母不断上访,社会质疑声不断,当时的市公安局局长调任省厅时,无比遗憾地说:“乔案未破,离开常德,心有不甘啊!”

  而我,作为此案的法医,没有因为案件搁浅而死心,无数个深夜,我一遍一遍对着自己的检验分析意见苦思冥想,始终坚信自己的意见没有错。我把案件中获得的凶手DNA数据调取出来,一开始是上传到公安部的罪犯库不间歇的滚动比对,市局自己的实验室建好后,又组织同事们将它不断与人员库和现场库中的新数据进行比对分析,这一比,就是六年。整整六年,也许人们早就忘了这个香艳离奇的命案,我却从未放弃破案的希望。

  直到2012年,一天,实验室警报声突然响起,我和同事飞奔到数据中心,只见,屏幕上显示:鼎城区盗窃案件中获取的相关信息与乔案完全相同,天啦!六年,六年了,我们终于找到了凶手,欣喜狂潮般涌来!实验室顷刻沸腾了。9月26日,案犯龚某落入法网,各大媒体争相报道喜讯,中央电视台还拍了一期专题纪实片。

  记得在抓获罪犯龚某的那一刻,我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,拿出手机给市局原老领导汇报好消息,那一刻的兴奋和激动呀,真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!

  “万劫不复有鬼手,太平人间存佛心,抽丝剥笋解尸语,明察秋毫洗冤情。”选择当法医,就是选择一份公道、正义,正是这份信念,让我坚持了20年,虽然始终离鲜血最近,离鲜花最远,我却始终无怨无悔!

扫一扫在手机打开当前页